“你忘了?就这酒吧,那天我们就坐这儿,你给我介绍的人。”
“你不是没看上吗……就变魔术的那个。”
变……魔术?
沈策西印象里似乎是有这么个人。
他脑子里嗡的一下,空白了一瞬。
孟之武一直没想提,给兄弟介绍个大学生,结果正巧撞上大学生在勾搭别人。
沈策西把大学生勾搭的人给搞定了,挺出息,挺牛逼。
沈策西沉默不语垂头坐了片刻,低骂了声脏话,扯过沙发上的外套就要走,孟之武问他去哪儿,他也没答。
怎么从里面出来的,沈策西没印象了。
“沈总!”他司机打着把伞撑在他头顶。
外头下雨了。
他上了车,浑身淋了不少雨,司机递给他毛巾,他也没接,他手肘撑在腿上,脸上有些茫然,像下楼梯一脚踩了个空,心里突然没了底儿。
他认错人了?
怎么会呢。
大学生、长得好看、极品、第一次接活,都对得上,这说的不就是薄越?
难不成是孟之武搞错了?
他本来就有点没谱儿,搞错也不是没可能。
他掏出手机,给薄越拨了个电话过去。
还没打通,他又给挂了。
他掌心遮住了脸。
“沈总,”司机大气不敢出,“回去吗?”
半晌,沈策西才出声:“去酒店。”
他话音落下,手机响了起来。
薄越打来的电话。
刚才那通电话没打通就被沈策西挂断了,薄越不是回拨过来的。
手机铃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响了好一阵,在即将自动挂断的时候,停了,沈策西把手机放在耳边,砸在车上的雨声彰显得电话那头静谧。
“事情办完了吗?”薄越的声音响起,“雨下得有点大,要我去接你吗?”
沈策西一刹从虚无缥缈的状态中回了神。
耳边雨声似乎变得更大了起来。
“你在哪儿?”
他要见他,就现在。-
沈策西的声音有点儿不太对。
薄越眉头轻蹙的看着挂断电话的手机,扯下了头顶的毛巾。
他哪儿也没去,下班就回来了,洗了澡看了眼时间,突然想给沈策西打个电话,这通电话挂断后的半个小时,外面响起了引擎声。
门口响起了开门声。
薄越往门口看过去,一顿。
沈策西浑身都给淋透了。
“你去哪儿了?”薄越问。
沈策西脚下踉跄的在沙发上坐下,他说孟之武跟他小情儿掰了,陪他喝了点酒。
他这表情,跟小情儿掰了的人更像是他。
“先去洗澡吧。”薄越说,“换身衣服。”
他才从沙发上起身,手腕就被沈策西给拽住了。
他侧过头。
“薄越。”
“嗯?”
“你不会骗我吧?”沈策西没头没脑问了这么一句话。
这是从孟之武身上联系到了他自己呢。
薄越笑了声:“骗你什么?钱?还是色?”
他觉着今晚的沈策西有些不对劲,蹲下身问他哪儿不舒服,他黑沉的眸子盯着他看,也不说话,薄越问他怎么了,“我脸上写骗子两个字了?”
他不知道沈策西是不是知道了什么。
但真要知道了,他这状态也不太对。
外面雨声一茬接着一茬,遮风挡雨的别墅客厅亮着光,暖暖的光从薄越身后透出来,透着岁月静好的气息,模模糊糊的光晕又似海市蜃楼。
沈策西突然冒出一句:“你这长相,骗色我也不亏。”
薄越失笑,这是喝了多少呢。
“我给你拿毛巾,去冲个热水澡。”薄越说。
沈策西一把搂住了他腰,把脸贴在了他腹部,懒洋洋道:“不想动。”
他突然不想问了。
“你洗过了?”他闻着薄越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。
薄越:“拿我衣服擦脸呢?沈总。”
沈策西很是霸道,也不知道是被孟之武影响了心情,还是本就心情不好,脑袋上跟顶着一团乌云似的。
没及时换衣服的后果,就是半夜发起了烧。
薄越半夜睡着,怀里跟抱了个火炉似的,手臂上贴着的热度给他热醒了,他推了两下沈策西,沈策西大抵嫌烦,一巴掌拍开了他手。
薄越在床边思索片刻,把被子一卷。
等沈策西回过神醒来,他已经被被子卷成一团,躺在了车后座。车子平稳的上路,他睡眼惺忪的看着车顶。
嗯?车顶?
他不是在房间里睡觉?
他一动,才发现自己动弹不得,扭头一看,前面搭在方向盘上骨节分明的手挺眼熟。
“薄越,你干什么?”他嗓子沙哑得厉害。
薄越在等红绿灯,听到动静,他看了眼后视镜:“醒了?”
“你要带我上哪儿去?”沈策西道,“给我解了。”
“绑架。”薄越勾勾唇,“再吵撕票。”
沈策西:“……”
薄越把人绑到了医院,沈策西下车时身上还穿着睡衣,薄越贴心地递给了他外套,他踩着居家棉拖,还没睡得太醒,臭着一张脸由医生给他量体温。
薄越带他来的私人医院,流程走得快,病房都是vip病房,后半夜还能睡上一觉。
沈策西发烧烧到了三十九度,他自己没什么感觉,只觉得还没睡醒,跟做梦一样,眼睛一闭,一睁,人就在医院了。
在医院待了一晚,第二天天明,沈策西烧退了。
体温计一出来,他不屑的扯扯唇:“大惊小怪,都说没什么事儿了。”
“这会没事儿。”薄越说,“发烧一晚上说不准会烧坏脑子。”
“你说我脑子不好使儿?”沈策西抬眼扫过来。
这会儿反应还挺快。
“没。”薄越说,“我说你这么好的脑子,别烧坏了。”
沈策西狐疑不定,这话听着怎么就不像好话。
没等他琢磨明白,薄越放下水杯:“我去买早点,你想吃什么?”
半天没听见回答,他回过头去,见沈策西靠在床边,眼神晦暗不明的落在他身上,他似忽而回过神,道:“随你,顺道给我买包烟。”
薄越:“烟?”
沈策西说:“头晕,提提神。”
“病房禁止抽烟。”薄越说,“病患也是。”
身体素质看起来不错的人,一场雨给淋发烧了。
最近他抽烟的时候不多了,特别是跟他在一块儿的时候,算算频率,上次见他抽烟,还是在那场拍卖会上意外和他碰见那回。
他侧身避开迎面而来推着推车的护士,刚踏出医院大门,听到一声“阿越”,他脚下一顿。
去买早餐的人迟迟不回,沈策西等得不耐烦了,直接下楼去找人,实际上距离薄越离开病房,也不过十来分钟而已。
才到医院出口,沈策西就见薄越和一个女人拉拉扯扯。
女人身上穿着价值不菲,手里提着名牌包,笑靥如花,又碰薄越脸,又碰薄越手,薄越也没躲,只是一脸无奈。
光两人这姿态,关系看起来就不是一般的亲近。
这人是谁?
薄越为什么不躲?
他还记不记着他是谁的人?
沈策西身体里腾起一把火,烧得肺疼,他猛然发觉,他对薄越似乎根本一无所知。
明明是最亲近的关系,身体无数次的亲密接触,这一刻又似变得陌生无比。
那头薄越侧了侧身,沈策西下意识往旁边一躲,不小心撞到了护士,资料撒了一地,动静不小。
薄越也听着了。
不远处男人侧着身,里面穿着睡衣,外边套着一件外套,这不伦不类的穿着,光是背影,薄越也一眼认出了那后脑勺。
……沈策西?
护士轻呼着蹲下身捡东西,有人捡起不远处落下的纸张递给她,她道了声谢。
“没事儿。”
这人声音也好听。
“你怎么出来了?”
这话不是对她说,把东西递给她,薄越站起了身。
沈策西:“透气。”
“阿越。”高跟鞋敲打着地面,女人也走了过来,见着他,愣了愣,笑着同他打招呼,“阿越说朋友生病了,就是你吧。”
朋友?
嗤,谁是他朋友。
“好点了吗?”女人问他,“昨晚你们在一起?”
沈策西没有随意答话,半耷拉着眼帘没什么精神气儿的看向了薄越。
“妈。”薄越无奈轻叹,“别问了。”
沈策西:“……妈?”
薄越他妈带了早餐,还煲了汤,今早她接到医院主任电话,听主任说薄越大半夜去医院了,她给他打电话他也没接,她便直接来了。
薄越手机没电了,昨晚出来得匆忙,没带充电器,今早自动关机了。
“生病就该吃点好的。”她把汤分了两份,一份给了沈策西,“前阵子我和你妈妈一起打麻将,都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……策西,我可以这么叫你吗?”
“伯母随意。”沈策西道,“您认识我妈?”
秦女士笑笑,道:“阿越刚回国那会儿,我和你妈还想介绍你们认识认识呢,只是时间上没套上。”
哪是时间没套上,是沈策西压根儿不想见,单方面没时间见,她这话说得委婉。
那些话一个字一个字的往沈策西耳朵里钻。
生病的后遗症似乎在他身上开始起效,他脑子里乱糟糟的,薄越他妈给他递了碗,他就接着碗,让他尝尝味儿,他就喝了两口汤。
“脸怎么这么白?”秦女士问他,“汤很难喝吗?”
沈策西这会儿压根儿尝不出个什么味儿,舌根泛着苦。
他肩头一沉。
“妈。”是薄越的手落在了他肩膀上,“你先回去吧。”
计划赶不上变化。
沈策西发烧是薄越意料之外的事儿,在这里碰见他妈也是他意料之外的事儿。
情况变得有点儿棘手。
薄越送他妈离开,他妈似乎察觉到了他们情况不对,出了病房,低声问他,她是不是说错话了,薄越说没有。
她没说错话,只是她的出现在他的计划之外。
那碗精心料理的汤没喝完,放在桌上,还冒着热气儿,薄越回到病房,沈策西站在窗户口吹着风。
“发烧还没好,不要吹风。”薄越伸手拉上了窗户。
沈策西声线发沉,听不出喜怒:“你还敢回来。”
薄越一顿,“我们聊聊。”
“聊什么?”沈策西嗤笑一声,“聊我怎么被你玩得团团转?还是聊我这段时间有多傻逼?被你牵着鼻子走,你不找我,我就拉下脸去找你,我想给你找个好工作都费尽心思,就怕你觉得我在拿钱拿身份压你,我他妈昨晚知道认错了人,还蠢到想跟你好好过日子,结果你呢!?”
甚至不介意他是个什么人,干过什么活,想跟他好好过。
……昨晚?
薄越眸中微动。
沈策西:“你骗我,你玩我,你是不是觉着我特好笑。”
“薄越,我他妈这辈子没被人这么耍过,你是第一个,够厉害,你有种。”
他也顾不上这些话丢不丢脸了,早丢完了,面子里子都丢了个干净,薄越什么都知道,他就那么看着,看着他陷进去,他之前以为他很了解薄越了,现在才发现他对他压根儿一无所知。
就连现在,薄越脸上都是平静又温和的——沈策西的反应太激烈,他们两个人,总得有一个人是冷静的,薄越不想激化矛盾。
“我没耍你,也没骗你。”薄越说,“只是你对我一直有些误会。”
“都这个时候了,”沈策西道,“你还骗我。”
“在你面前,我没有瞒过我的身份。”薄越说,“只是你从来没有问过我的家庭,也对我的工作不感兴趣。”
沈策西蓦地想起了那次工地。
那个时候他对薄越还没到这种程度,也并没有想去深入的了解探究他这个人,他只是对他感兴趣,想把他放到身边来,他具体在做什么工作,对他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。
薄越没瞒着他,没撒谎,只不过是话说一半留一半,剩下的给人自己补上。
“是,我没问过,你也没说过。”沈策西手指用力攥紧,骨节泛白。
“第一次见面我就告诉过你了。”薄越说,“我的名字。”
沈策西:“你谁啊?我必须知道你吗?”
如果他记得被他拒绝过的相亲对象,如果他去查一下薄越,如果他多看两眼薄越放在他面前笔记本的工作内容……那他早该知道他认错了人。
薄越:“你冷静点儿。”
“冷静,行。”他说什么都有理儿,沈策西道,“薄越,你告诉我,你将错就错,就他妈因为我们联姻的事,是吗?你配合我演戏,跟我上床,是你觉得我够格跟你联姻,是吗!?”
沈策西前所未有的清醒,声音逐步提高,近乎低吼,额角青筋都跳了出来,他抓住了他的衣领质问。
薄越面上坦然,口吻一如既往的温和:“那些相处都是真的,我们很合适,不是吗?既然合适,为什么不试试?”
家庭背景,够格联姻,这都是加分项,他们之间不会存在阻碍。
这和相亲的性质大同小异,薄越也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,他握着沈策西揪着他衣领的手,指腹在他手背上安抚的摩挲,声音低沉而缓慢,充斥着蛊惑意味,“你和我在一起不开心吗?我们很合拍。”
他察觉到了沈策西的松动,“过程不重要,沈总。”
结果是好的,是他们想要的,就足够皆大欢喜了。
沈策西头晕目眩,手上突然没了劲儿。
他发现,他对薄越也不是完全没有了解。
薄越对他不是别无所图,只是他图得更多,更大。
参杂利益的感情能有多纯粹?他对他又有几分真心。
他是不是,谁都可以。
过程不重要?
不,过程很重要。
“如果我不是你曾经的相亲对象呢?”沈策西嗓音低哑。
“没有如果。”薄越说,“现在就是事实。”
去他妈的事实!沈策西脑袋一阵阵生疼。
“你他妈冷静去吧!”他气得手指发颤,撞开薄越就要走,薄越拉住了他手腕,他沉声道了声“松开”。
“等会儿还要打吊针。”薄越说。
沈策西眼底黑沉:“所以呢?”
“你别走了。”薄越一顿,没有步步紧逼,松弛有度退让了一步,“我走。”
依着沈策西的状态,眼下不是聊聊的好时机,继续聊下去,他或许会病得更厉害。
“你想找我的话,随时给我打电话。”薄越说,“我手机二十四小时随时待机。”-
他说走就走了。
在他走后,沈策西险些把这病房给砸了。
一位陈什么的主任亲自过来给他扎针打点滴,彼时沈策西脸色黑得吓人,身上煞气沉沉,似被一团浓墨包裹,一旁的护士都没敢凑太近。
针扎进手背的皮肤,沈策西都没什么感觉。
从前和薄越相处的细节从他脑子里一幕幕浮现,违和感得到了解释,回想起来,当时跟被蒙了双眼似的。
薄越说的话都是真的。
没瞒过他也是真的。
薄越说他没怎么回来过,对这里不熟,是真的。
薄越说监工,也的确是在监工。
不过是模棱两可——玩弄人心这方面他确实厉害,而现在事情败露,他不乐意哄着他玩儿了。
沈策西心里憋了一团火,这火却没处撒。
——薄越连哄都懒得哄他一下。
他理智,他冷静,他到现在还记着让医生来看着他吊水。
没过多久,门口有人敲了敲门。
沈策西掀眼看过去,见是阿大。
“沈总。”阿大说,“薄先生让我过来给你送衣服。”
沈策西看着那衣服,气笑了。
他多理智,多体贴。
“他还说什么了?”
阿大迟疑了下。
沈策西让他说。
阿大这才说:“薄先生说他八点之后会回去。”
也就是说,沈策西不想见他,可以在八点之前回去拿东西。
沈策西要想见他,晚上他会回去。
选择权都在他手里——看起来是这样儿。
以前沈策西最喜欢他这体贴周到,这体贴放在这一刻,却让沈策西心里窝火,说不清道不明的憋屈。
“……沈总,输液管回血了!”
吊瓶里的药水慢慢见了底,沈策西换了衣服,大步流星离开医院,司机早早在医院外等着,他上了车,唇间蹦出两个字。
“开车。”
“回家吗?”司机问。
沈策西:“去公司。”
这他妈什么破日子,不过了,谁爱过谁过去。
“沈总。”沈策西走得太快,阿大提着沈策西换下来的睡衣从医院追出来,只追到了个车尾气。
他挠了挠头,算了,沈总没派发别的任务,那就还是回薄先生那边吧。
作者有话要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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