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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46 章 正文完(修,比首...

作品:姜拂衣 作者:乔家小桥 分类:历史军事 字数:110万 更新时间:2024-04-13 19:42:33

姜拂衣振奋精神,开口说话:“堂堂顶尖大怪物,竟然搞声东击西,偷袭这一套?”

怜情冷笑:“大荒时代我自然用不着,以我现在的处境,能怎么办?再说了,神魔两族当年联手对付我,使出的手段,也不见得全都光彩。”

怜情并没有一击即退,力量源源不断的朝剑气墙袭去。

姜拂衣指间的剑气同样似海深厚,支撑着剑气墙。

怜情的力量向上走,剑气墙便继续升高。

向两侧走,剑气墙则向两侧快速延展。

总之,魔高一尺,道高一丈。

姜拂衣虽然不小觑自己,也清楚眼前的怜情只是一道力量体,且还是从封印里泄露出来的一部分,威力很小。

绝对不能让怜情的本体出来。

“柳藏酒?”姜拂衣喊。

柳藏酒恨不得上前撕碎了怜情,然而望着前方仿佛无边无际的剑气墙,他有些明白三姐为何一再强调,让他凡事听从姜拂衣,以她的意见为主。

他跑来姜拂衣身边:“要我做什么?”

姜拂衣声音放低:“你现在可以吗?”

亲眼目睹哥哥在面前的消散,担心他还没缓过来。

柳藏酒咬了咬牙:“你说。”

姜拂衣:“我是想问,你有没有什么加固封印的办法?”

“我……”柳藏酒原本想说自己只是一知半解,眉心新得来印记倏然闪动了下。

他的脑海里,自动浮现出修复神碑的法咒。

修复神碑,应该就是加固封印吧?

柳藏酒慌忙道:“我好像有办法!”

“太好了。”如此一来,姜拂衣便能专注应对怜情,不必分心想办法,“我们赶在逆徊生来之前,先将封印加固一下。”

柳藏酒望着面前的剑气墙,疑惑:“我躲在你的保护下施展法术,能不能穿透这堵剑气墙?”

姜拂衣猜测:“你和我的心剑结了剑契,应该可以。先试试吧,不行的话,我们在想别的办法。”

“行。”柳藏酒不再犹豫,飞身而起。

有姜拂衣的保护,他全然不管怜情,闭上双眼,双手结印。

眉心的金色印记微微闪动。

姜拂衣感受到一缕缕力量,正在试图穿透剑气墙。

有她的心剑,只要她不刻意阻拦,果真可以。

随着柳藏酒施展法咒,那块断裂的神碑逐渐闪动光芒,虽然微弱,但碑身上的裂纹,似乎在自动修复。

“你……”怜情显然没想到,这只在温柔乡长大的小狐狸,出去没几年,如今竟然变得这样厉害。

像是得了什么奇遇。

关键是,他不但妖力强盛,还有这样好看的皮囊,轻易便会有女子追逐。

可他的内心,竟毫无情愫。

柳藏酒一旦开始修复神碑,怜情被封印在内的本体,便可以直接反击。

反噬之力,不受剑气墙的阻碍。

柳藏酒猛地吐血,施法被打断,从高空摔落下来,摔到姜拂衣的脚边。

姜拂衣还没问,柳藏酒先吐干净血水:“没事,别担心,我就是不防。”

他手掌撑地,又爬起来,再次飞到高空,继续施法。

有了防备,柳藏酒顶住反噬,咬牙施法。

随着他眉心的印记越来越亮,不仅神碑纹路修复速度增快,就连原先碎裂满地的石块和石渣,都被力量牵引着,从地面升起来。

断裂的部分,似乎还能重建。

但是柳藏酒顶着反噬施法,威力不够,那些小石块和石渣,只是围绕着断裂的神碑旋转。

姜拂衣见势不妙:“你专心施法,不要分心抵抗。”

柳藏酒想说不分心抵抗,他会被反噬死。

怜情发疯了,反噬一波比一波重。

但柳藏酒眼下本能信任姜拂衣,卸下防御,全力施法。

姜拂衣一手撑着剑气墙,另一手指向柳藏酒,不知道他体内那柄剑叫什么名字,直接喊道:“心剑!”

柳藏酒识海内的那柄利刃轻轻颤动了下。

咻!

姜拂衣分出一道剑气,通过心剑流向柳藏酒,施展一种血脉里的替身术法,“我以三千剑气护你身,柳藏酒,你的反噬现在由我来抵抗,施法!”

柳藏酒愣了下,的确没再感觉到反噬,愈发沉心念咒。

终于。

那些围绕神碑旋转的石块和石渣,倏然被神碑吸入!

碑身顿时金光闪现,断裂的部分再度重建。

怜情游荡在外的力量体,挣扎着被石碑吸了回去。

弥漫在温柔乡的烟雾,也被神碑散发的耀眼金光,驱散了大部分。

柳藏酒从空中落下来,脚一挨着地面,便精疲力竭地仰躺在草地上。

又慌忙去看姜拂衣。

剑气墙消失,姜拂衣同样消耗过重。

再加上替柳藏酒承受反噬,她脸色苍白,盘膝坐下:“赶紧疗伤,补充体力,这只是个前奏,逆徊生来了以后,才是真正的危机。”

柳藏酒也慌忙坐起来,从储物戒子里取出好几颗高品质的妖丹,一股脑吞下去。

他开始打坐,由衷夸赞:“姜姑娘,你真厉害。我说的不只是法力,你几乎没有在岸上的记忆,却像是身经百战一样。”

姜拂衣闭上眼睛:“斗法这种事情,并不怎么凭借记忆吧?”

“说得也是。”柳藏酒望向神碑,“连环锁链已经被斩断了,怜情还这样厉害,其他地方不知情况。”

估计只有最强的几个怪物才会如此。

撕心有人处理。

纵笔江川的封印,前阵子已经被加固过了。

姜拂衣听着“连环锁链”有些耳熟:“那是什么?”

柳藏酒打算将三姐讲述的那些,讲给姜拂衣听。

姜拂衣思考片刻,及时阻止:“别,从前的往事,先不要告诉我,以后再说。”

她既然特意提醒自己,说“两相忘”是自己的选择,说明有不得不忘记的理由。

再加上怜情刚才那番话,估计和燕澜有关系。

现在并不适合知道往事。

姜拂衣盘膝打坐,摒除杂念,探索自身。

想知道自己还学会了哪些本领,方便稍后拿来使用。

不知道过去多久,姜拂衣探索的正入神,倏然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呼喊:“怜情,我来救你了!”

姜拂衣旋即清醒过来,从草地上站起身。

她放出目视,远远窥见一个长相清俊的年轻男人,脚踏一只飞行速度极快的怪鸟,毫不费力的穿透温柔乡的结界,直奔神碑而来。

柳藏酒耗损过重,接连吸收了几颗妖丹,才勉强补回来一些。

太过专注,没听见有人说话,但他眉心的四方盘骤然闪动,提醒他有人闯进了温柔乡的结界。

柳藏酒一瞬炸毛,跳了起来:“是不是逆徊生来了?”

姜拂衣点了点头,手心出了一层薄汗。

柳藏酒难以置信:“万象巫距离温柔乡那么远,他竟然来的这么快。”

姜拂衣也惊叹他脚踩的那只怪鸟:“不知他手中还有哪些大荒异兽,千万小心。”

柳藏酒突然想到:“听我三姐说,他最厉害的并不是御兽术,而是将生命体逆转成幼体状态,我就是被他给逆转了,才长出尾巴。稍后我若是被他所擒,他会不会再次将我逆转啊?”

姜拂衣道:“不会,只能逆转一次。只有他自己才能够不限次地逆转。”

柳藏酒又担心她:“那你呢?”

姜拂衣:“我是人类,他在大荒因为瞧不起人类,没有钻研过逆转人类,暂时拿我没办法。”

这些信息,似乎没有被刻意提醒过。

但她知道。

柳藏酒紧张不已:“我们才将怜情封回去,神碑还不稳。姜姑娘,你现在有什么策略?”

策略?

姜拂衣如今对眼前的局势全都一知半解,能有什么策略。

但姜拂衣从小遇到烦心事儿时,都不外乎一句话:“咱们兵来将挡,水来土掩。”

随机应变。

“好,听你的。”柳藏酒像是听到了一个绝佳策略,非常赞同,紧绷的神经都放松了不少。

……

鸢南,魔鬼沼内。

猎鹿收到休容传音,知道大狱大门即将开启,便立刻着手打开九霄鸿蒙阵。

开启之前,猎鹿先通知随他回来魔鬼沼居住的巫族族民,告知众人眼下即将发生的危机。

猎鹿决定不给他们太多时间考虑,只说,完全启动大阵需要一炷香的时间。

不想留的可以走。

留下的,一旦大阵开启,不会送他们任何一个人离开。

魔鬼沼将有进无出。

最终,只有寥寥族民离开。

猎鹿心里很清楚,留下来的族民不一定都不怕死,也不一定还承认祖宗留下来的责任。

他们中有些人,像从前的燕澜一样,从来没有离开过鸢南地界,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。

觉得巫族若是守不住大狱,大荒怪物们出笼,他们就算现在选择离开,也逃不出外面的十万大山。

不如留下来和族群共存亡。

猎鹿认可这种心态。

小到族群,大到国家,不可能要求每个人都明辨是非,恪守祖训。

不然,怎么会产生“领导者”。

狼有狼王,雁有头雁。族群的大方向,通常都是“领导者”引领的。

或许是猎鹿自私,不顾燕澜被迫害的事实,身为巫族人,他内心始终认为巫族会越走越偏,犯下大错,和族民的关系并不大。

猎鹿不可能放弃自己的族群,他发誓一定要将巫族引回正途。

今日,若是整个巫族战死在魔鬼沼,也算正途。

就这样,九霄鸿蒙阵开启了。

大狱的大门,也在不断的震荡声中,逐渐打开。

三位族老在审判燕澜那天,全都被杀。

隐世族老逐影站队了大荒怪物。

大祭司自从燕澜的事情暴露,就销声匿迹,至今也不知道去了哪里。

剩下的年轻长老连关门法咒都不知道,只能手持兵刃站在魔鬼沼的深处,眼睁睁看着一只巨大眼睛,缓慢地睁开。

焦急紧张中,他们迎来的并不是大荒怪物。

那本为大荒怪物排名的书册,之所以叫做《归墟志》,是因为五浊恶世的大门,设置在归墟山。

大狱是仿照大荒建造的,归墟山在大荒时代,就是人迹罕至之地,仅有一些魔兽时常出没。

那些凶残的魔兽种类,除了逆怀生手中被逆转私藏的一些卵,当年大战时,基本都已经被九天神族处理干净。

留下一些相对温和的魔兽,和大荒怪物一起,被放逐进了大狱里。

因此,这次封印大动荡,最先发现大门开启,且毫无顾忌疯跑出来的,是一群魔兽。

魔鬼沼内本来就有瘴气,限制了它们的力量。

但身怀大荒血脉的魔兽,哪怕是一些温和的物种,对于人类来说,依然很难招架。

整个魔鬼沼乱成一团,四处回荡着兽吼声,厮杀声。

血腥味透出大阵,飘散的极远。

一众魔兽冲撞大阵也就罢了,法阵外围,木头人棺木隐也在尝试破阵。

除她以外,还有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,和她一起破阵。

沈云竹在后面站着,并不出手,也不吭声。

休容站在沈云竹身旁,通过结界寻找母亲和猎鹿。母亲的修为要高一些,应付魔兽还好。

至于猎鹿,魔兽也是兽,他最擅长猎杀兽族,应该也还算轻松。

但都顶不住逃出来的魔兽越来越多。

休容很想入阵帮忙,猎鹿已经告诉她入阵的法诀。

可她还要阻止她的父亲。

两个怪物破了半天,那层结界依然没有破损的痕迹。

棺木隐不由感叹:“这九天神族留下的阵,三万年了,还是如此坚固。沈云竹,你来都来了,不能一起出力?”

黑衣男子也说:“没错,你都已经从大狱里出来一千多年了,入赘巫族也有几十年,我不信你不知道怎么破阵。”

棺木隐哄着他:“再不济,你总知道如何入内吧?”

沈云竹还没说话。

休容:“爹!”

沈云竹脑仁痛:“我是真的不知道,不然,岂会在巫族待到今天?你们不要用这种鄙夷的眼神看着我,就算我把逐影放出来,身为巫族一千多年的族老,之前巫族最高的掌权人,他也不知道这九霄鸿蒙阵入内的法诀。”

棺木隐蹙眉:“怎么会?”

沈云竹道:“此阵每次启动,法诀都不一样。只有当次开启法阵的人才知道,也就是猎鹿。”

棺木隐微微诧异:“还能这样?”

沈云竹摊手:“就像封印连环,位置时刻都在变动。九天神族那位精通封印法阵的五行上神,最喜欢搞这些动态的东西。”

棺木隐揉揉自己的太阳穴:“那你想个办法,你可是咱们大荒最有头脑的怪物。”

这话沈云竹爱听,他不禁犹豫起来。

听那黑衣男子说:“既然猎鹿知道,拿休容要挟他说出来不就得了。”

说这话时,黑衣男子“嘶”了一声,感受到了慧极必伤的天赋,头痛的厉害。

休容作势躲在父亲背后,露出害怕的样子。

沈云竹的脸色一瞬冷了下来,冷哼一声:“这么聪明,自己想办法。”

棺木隐也头痛,为自己这些同类感到头痛。

“我来吧。”棺木隐重新面朝魔鬼沼外围的结界,准备释放天赋。

鸢南十万大山,树木众多。

正适合棺木隐发挥。

只是她自封印逃出来后,耗损太严重,轻易不想使用法力。

何况是破此大阵。

休容不知道她打算做什么,只瞧见附近的树木全都在摇摆颤动,令她惊惧。

休容慌忙跑去结界前,面朝棺木隐,展开双臂:“你要破结界,就先杀了我。”

棺木隐只能暂缓行动:“让开!”

休容昂着头,脚步不动。

棺木隐烦不胜烦:“沈云竹,把你女儿带走,教一教她规矩,真是不知天高地厚。”

对慧极必伤起杀心,是会被反噬,然而休容只是一个混血幼崽,修为还很低微,棺木隐想要下手杀她并非难事。

完全是看在沈云竹的面子。

沈云竹却用赞赏的眼光看着休容,不愧是他的闺女,真勇敢。

他温声喊道:“休容,回来,你不是她的对手。”

休容展着双臂,第一次眼神犀利的看着棺木隐,同时对沈云竹说:“爹,您也是一样,非得破结界,就先杀我。女儿真想知道,我和您那所谓的理想,究竟哪个更重要。”

话音落下,听到燕澜的密语传音:“休容,这里交给我,你回魔鬼沼去。”

休容目光闪动:“燕澜?”

听到燕澜声音,她心中仿佛一下子便安稳了,又问,“你在哪里?”

能够密语,说明距离她不远。

燕澜:“马上到,还有焚琴和漆随梦,我已经和猎鹿沟通过,他们两个都知道入内的法诀。你带他们前往大门,焚琴入内守,漆随梦在外面关,你们需要保护漆随梦,以免他关门时遭受伤害。”

休容忙答应:“我知道了!”

休容转头便默念法诀,穿过眼前的结界屏障。

正与她对峙的棺木隐一愣,有些莫名其妙,倏地,察觉背后有异动。

三个怪物同时转头,暮西辞先到。

棺木隐赶紧收回自己的天赋,向后退去,并且告诉身边的黑衣男子:“他就是焚琴劫火。”

黑衣男子拢了拢眉,看向暮西辞,问的问题和逆徊生颇为相似:“你一个劫数怪物,从前孤僻的不出门,现在为什么要帮人类?”

暮西辞一眼也没看他,直接从上空穿透结界,进入魔鬼沼。

漆随梦紧随其后,也顺利入内。

休容带路:“这边请!”

燕澜因为和柳寒妆说话,慢他们一会儿,等他们都入内后,他才展翅落在结界外侧。

站稳后,燕澜收拢翅膀,面朝三个大荒怪物,眸光微敛,一言不发。

因为休容在和他传音:“燕澜,那个怪物叫惊婪,你千万小心,我爹说他能克制你。”

燕澜的视线,落在以前没见过的黑衣男子身上。

婪,《归墟志》第一卷第三册的怪物,字如其人,贪婪。

至于为何说会克制燕澜。

婪有一种能力,能催动人的欲望。

欲望的存在,本身是正常的,一旦被催动,将会成为贪欲。

燕澜后灵境内囚禁着他的心魔,而心魔,很容易被婪催动和蛊惑。

从前燕澜在《归墟志》里看到“惊婪”那一页时,浑身就有些不舒服。

当时,他以为是名字的缘故。

他叫燕澜。

那怪物叫惊婪。

如今才后知后觉地知道原因。

休容又说:“这阵子我一直跟在我爹身边,他虽然和他们混在一起,但是真没做过不该做的事情,也没说过不该说的话。我感觉,不只是我闹腾的缘故,我爹他内心也很犹豫,可能是骑虎难下,也可能是需要一个台阶,我不知道该怎么办……”

燕澜道:“交给我。”

休容请求道:“燕澜,答应我,若非必要,不要伤害他好吗?”

燕澜道:“你不用担心,听了你的分析,我更有把握劝服你父亲,站来我们这一边。”

休容惊喜:“真的?”

燕澜:“我何时骗过你?”

……

休容也就是顺口一问,他们从小一起长大,燕澜说有把握的事情,很少有办不到的。

吃下这颗定心丸,休容不再影响燕澜对敌,领着暮西辞和漆随梦去大狱那里。

漆随梦之前在魔鬼沼待了一段时间,但他根本记不住路,只能跟着休容。

三人一路深入魔鬼沼的腹地,到处是巫族人在围剿魔兽,或者被魔兽追赶。

顺手或是遇到危急的情况下,暮西辞才会出手相帮。

因为他知道,他赶紧去堵住门口,不让那些魔兽出来,才是真正的解决之策。

“猎鹿!”

大门附近,休容看到猎鹿弯弓搭箭,数箭齐发,瞄准的都是从大门跑出来的怪物。

“那就是大狱大门?”漆随梦忍不住震惊,他真以为是两扇铜门之类的,没想到竟是一只藏在黑雾之中,巨大的、猩红眼睛。

从瞳孔中,能看到一些影影绰绰的山脉,和狂奔而来的魔兽。

魔兽从眼珠中跃出,因为眼珠过于巨大,根本不知道它们会往哪个地点落。

猎鹿领着一众弓箭手,围成一个长弧形,仍然挡不住。

漆随梦想要问,大门为何建造得如此壮观,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这里是大狱。

又一想,内部毕竟是个广阔的大荒世界。

相比较而言,这只眼睛已经算是很小。

漆随梦根本无从下手:“猎鹿,该怎么关门?”

“你们守好!”猎鹿交代一声,提着弓跃出箭阵,落在漆随梦身边,“漆兄,我若知道,就不再这里射箭了。”

漆随梦头皮发麻,又去问暮西辞:“焚琴前辈?”

暮西辞平静的望着那只眼睛,当年那场毁灭大荒的大战后,他曾亲眼看着九天神族将大荒怪物驱赶入内。

当时那只眼睛,比现在更大。

“此乃虚空之眼。”暮西辞解释,“是五行神以虚空神的一只眼睛,打造的大门。”

这个信息,连休容和猎鹿都不知道,惊讶道:“虚空上神竟然剜了一只眼睛出来建造大狱大门?”

暮西辞摇头:“那也不是,战争中为了对付某个怪物剜出来的吧。用过以后,装不回去了,索性拿来建造狱门。九天神族,我还是很服气的。”

暮西辞望向左右正与魔兽搏杀的巫族人。

脑海中闪过况雪沉、闻人不弃、商刻羽一众人的脸。

岂会不难呢?

人族现在面临的,都是曾令九上神付出惨重代价的怪物。

即使怪物们已经日薄西山。

此时的人族,也才处在冉冉升起的阶段。

“漆随梦,虚空之眼蕴含神力,你以神族血泉、石心人的剑都尝试一下,或者有用。”

暮西辞说着,朝黑雾中的眼睛飞去。

进入眼睛里后,眼前是归墟山的一处狭小山谷。

这样的地形,恰是易守难攻。

火麟剑入手,暮西辞一剑横扫,剑气激荡,连焚十数只魔兽。

他以肉眼,都能看到远处已有一些怪物在张望,估计是想先看看情况,或者等着其他怪物先去开路。

眼前这些发狂的魔兽,或许也有他们驱赶来的。

暮西辞不管太多,他持着剑,只杀那些靠近狱门附近的魔兽。

虚空之眼外,厮杀还在继续,但因为没有新的魔兽出来,压力减轻了很多。

休容和猎鹿一左一右的站在漆随梦身边,保护他不受打扰。

然而漆随梦盯着虚空之眼,呆立着没有动作。

猎鹿心急如焚,时不时朝燕澜的方向望过去:“漆公子,你快开始吧,焚琴前辈不知道能挡多久,燕澜也……”

焚琴是怪物,不必担心他的性命。

狱门若一直关不上,燕澜肯定是会死守结界。

偏他答应燕澜要保护漆随梦,不能去和燕澜并肩作战。

休容给他使眼色:“你不要打扰他。”

猎鹿愣了下,懂了。

燕澜的危机,漆随梦怎么会在意。

越提醒,指不定他越慢。

其实漆随梦心中也很着急,他不是不知道轻重,正在催动“血泉”的力量,感应虚空之眼。

已经初有心得。

然而眼尾余光,瞥见了休容的“眼色”,知晓他们的担心。

害怕他因为姜拂衣,故意拖延,想害死燕澜。

漆随梦禁不住自嘲。

如果他真能做到这样狠,那可实在太好了。

最窝囊的就是他这种人,当不了好人,也做不了坏人。

漆随梦道:“放心,我没你们想得那么卑鄙。”

猎鹿有些讪讪:“对不起,我只是着急……”

漆随梦没什么好脸色,但还是解释:“急不来,这扇门不是用手关的,我需要调动血泉里的神力,和虚空之眼的神力连接上,再以意识关门。关门的步骤不难,难的是连接……”

总而言之,要经受住虚空之眼的考验,愿意和他建立连接。

如果血泉还在燕澜体内,燕澜来关门,应该会比较简单。

武神血泉在漆随梦这里,不知道虚空之眼会不会判定他是个窃神者,不仅排斥他,还要攻击他。

因此漆随梦只能一步步试探着来,万一被攻击,还能及时回撤。

再说暮西辞在门后,不知疲倦的杀了很久。

背后的狱门始终没动静,不知道漆随梦在干什么,心中也暗暗觉得他靠不住。

但暮西辞犹豫了下,没有催促。

哪怕远处那些怪物们开始蠢蠢欲动,暮西辞也不催促。

知道尽快关闭最好,他私心又希望关得慢一点。

一旦关闭,此生,便再也见不到柳寒妆了。

暮西辞早知自己动了心,却在这般时刻,始知深浅轻重。

他开始后悔,燕澜告诉他那会儿,他和柳寒妆之间只隔了一道万象巫的城墙,为何不回去再见她一面呢。

“夫君?”

“夫君啊!”

恍惚中,暮西辞好像听到了柳寒妆的声音。

他脊背一僵,慌忙回头望过去。

透过一层光膜,他真的看到了柳寒妆,站在那一众蓄势待发的弓箭手前,双眼通红,仰头望着他。

柳寒妆忍住哽咽,喊道:“燕澜说,我可以进去大狱里,陪你留在那里,我真的很想……”

况子衿说服了她,进入大狱和暮西辞一起守狱门,不算辱没门楣。

“但是我大哥死了,小酒去了温柔乡,如今生死未卜,我现在不能去啊……”

这一战,以赢来考虑。

小酒若是不幸战死,温柔乡交给她二哥一个人,不行。

小酒活下来,想必五劳七伤,需要多年调养,还要镇守温柔乡。

柳寒妆不放心,也不能那么自私,只顾着自己。

暮西辞:“夫人……”

他想要安慰她,她能有这个心思,他已是心满意足。

真的。

“夫君接着。”

柳寒妆取出一个储物戒,朝那只眼睛扔了过去。

储物戒靠近眼睛时,被暮西辞吸入内,攥在手中。

他朝戒子内一探,瞳孔微缩,里面盛放着一株灵草,是柳寒妆的本体。

“原本在我大哥手中,来万象巫之前,大哥还给了我。”柳寒妆已有主意,“你拿着的我的本体,我是父亲以心头血养护出来的,而他的心头血,蕴含着四方盘的能量。若小酒活着,等他复原,让他尝试使用四方盘,感知我的本体,将传送阵开进大狱里去。”

燕澜肯定不同意。

这就需要小酒足够强大,拥有足够的掌控力,能令燕澜放心。

柳寒妆才能放心离开,留小酒和二哥支撑起温柔乡。

柳寒妆道:“若是小酒没了,那就等怪物磨死,我完成使命,请漆随梦再开狱门,我进去找你。”

旁边,况子衿无奈极了:“三妹,你真是枉费了大哥让我来的一片苦心。”

柳寒妆不理会他,其实,若非大哥派了二哥来,她未必这样快拿定主意。

兄长们都在为她着想,她自然也要为他们多想一想。

柳寒妆仰头:“好吗?”

暮西辞攥紧那枚戒子,用力点头:“当然好,还是夫人考虑的最周到。”

柳寒妆朝他微笑,露出她最甜美的笑容。

暮西辞心潮起伏。

柳寒妆却脸色倏变:“夫君小心呀!”

暮西辞背后,一只高阶魔兽在怪物的驱使下,朝他飞扑而来。

被打扰的暮西辞皱起眉,微微侧身,一把抓住那魔兽的脖颈,“咔嚓”扭断以后,扔飞出去。

远处的怪物们,原本觉得他意志有些消沉,想先以魔兽多消耗一下,再一起去攻他。

如今见他似乎燃起了一些斗志,心道不能再等了,群起而攻之。

“夫人,这柄剑给你!”

暮西辞将他在人间修炼二十多年的火麟剑,扔出了虚空之眼。

随后,他向前疾驰数十丈,一掌拍向地面。

释放出劫火。

反正这里是幻境世界,损坏还会复原,也没几个正常生灵,暮西辞没有心理负担。

轰——!

地面震动,熊熊火焰瞬间蔓延。

劫火出,万物灭。

怪物们疯狂逃窜,慢一点都会死无葬身之地。

一个头上长角的狰狞怪物,自火焰中缓慢走了出来。

那具属于暮西辞的肉身他不需要了,等待的漫长时间里,足够他修炼的好看点。

只是之前忘记问一问,夫人究竟喜欢哪一种好看点。

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,他不好意思。

而且,还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,能被夫人看到。

狰狞怪物踩着焦土,回到虚空之眼附近。

“焚琴劫火在此,靠近牢门者,诛!”

“漆随梦,关门!”

劫火动荡了狱门,虚空之眼比之前膨胀了一些。

在外的柳寒妆也说:“漆公子,你关门吧!”

说完,擦了下眼泪,拉着况子衿去帮忙救助被魔兽咬伤的巫族族民。

漆随梦心里有了个估摸,也知道那些怪物已经越聚越多,确实不能再等了。

漆随梦闭上眼睛:“我开始连接虚空之眼,在此期间,尽量不要让任何外力来阻碍我。”

“放心。”猎鹿和休容异口同声。

猎鹿的弓箭是第一道防线。

休容的天赋,是第二道防线。

漆随梦便没再说话。

过了一会儿,众人瞧见一根淡淡的金线从他眉间飞出,朝那只眼睛飞去。

众人屏息,却见那根金线才刚触碰到眼珠,便发出“噼啪”一声爆响。

漆随梦面露痛苦,向后倒去。

不等猎鹿去扶他,他已经爬起来继续。

这次是两根金线。

“噼啪”两声。

漆随梦再次被击退,摔进泥潭里。又咬牙回来继续。

这样连续尝试了几十次,休容在旁看着,有些明白自己先前是小人之心了。

但这一次次地失败,又令她提心吊胆。

漆随梦却在一次失败后,说:“我可以关,只是需要时间,你们去和燕澜说一声,大概需要两刻钟。”

同时朝虚空之眼喊道,“焚琴前辈,我需要两刻钟!”

虚空之眼并没有完全排斥他,只是在考验他的毅力。

漆随梦旁的没有,最不缺的其实就是毅力。

他从小做乞丐,求生的毅力极为坚韧。

想要高深的修为,想要显赫的地位,想带珍珠过上好日子的心志,比谁都坚定。

为此一直在努力拼搏。

结果,他根本不必拼搏。

他早就拥有了神族血泉,早已是天阙府的弟子。

他此后要么做巫族的少君,要么成为天阙府的府君。

只不过,那些全都烙上了耻辱的印记,永远也甩不掉。

原先漆随梦想不通。

失去了目标。

为此痛苦不堪。

如今瞧瞧柳藏酒,不也是一样么。

他想要的九尾,同样是以这种方式得到的。

漆随梦想,或许人生有一种修行,就叫做“接受”。

他“轻易”得到了一切,随后,要用一生来学会“接受”。

……

暮西辞那声“关门”,声音比平时浑厚,魔鬼沼外围守结界的燕澜也隐隐听见了。

此时的燕澜,早已筑起了铺天盖地的天罡盾,抵抗棺木隐攻击他背后的大阵结界。

这附近的古木,在棺木隐的天赋力量下,全都变成了高耸粗壮的树人。

树杈成为武器,被树人们攥在手中,一边以躯干冲撞天罡盾,一边以树杈锤击。

燕澜唇上沾着血,控盾的双手难以抑制的颤抖。

并不只是因为眼前这些树人,棺木隐虽强,但还不至于将燕澜逼到这般境地。

主要是惊婪对他的影响。

惊婪在棺木隐斜后方站着,一直在朝他笑。

咧着嘴,笑容诡异。

燕澜刻意回避他的视线,但双眼仍然有种灼烧感。

他后灵境内的心魔,随他灵力消耗,逐渐变得难以控制,跃跃欲试地想要冲破后灵境的束缚。

不停在乱他心神。

“燕澜,瞧瞧你面对的敌人,还不肯接受我,使用我的力量吗?”

“你究竟还能顶多久?那个挖你双眼,剜你血泉,欺骗你二十多年的逐影,躲在沈云竹的体内,都还没出手呢。”

“你迟早会借用我的力量,眼下何必艰难支撑,徒增这些伤痛?”

“只要你接受我,打败他们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,你可真是愚蠢啊。”

燕澜极力忍耐,额角青筋尽显。

知道猎鹿和他密语传音:“燕澜,漆随梦说估计需要两刻钟,你怎么样,能不能撑得住?”

燕澜:“两刻钟?”

猎鹿:“对。”

燕澜:“我知道了,你赶紧回去保护漆随梦。”

大狱里外围有些远,猎鹿需要跑出来一段距离,才能和他密语。

猎鹿:“好,你小心啊。”

得知漆随梦能关,燕澜心中终于安定。

剩下的,守就是了。

他心安以后,将心魔压制住了一些。

觉得时机已到,逐影终于从沈云竹体内飞出,没披斗篷的情况下,像是一滩黑泥。

他因融合魔神血泉,只成功一半,没有了肉身,如今比怪物更像怪物。

逐影可以什么都不管,却势必要杀燕澜,他的一道分身还在寄魂里,杀了燕澜才能夺回来:“燕澜,你还敢回来?”

“回来杀你。”燕澜这话说得毫无波澜,只是在陈述事实,“这些怪物站在他们的立场,谈不上罪大恶极。而你,窃夺神明血泉,罪该万死,天道不容。”

“我怎么天道不容了。”逐影第无数次辩解,“我没有告诉你们吗,他们哄骗姜韧下凡,剜走姜韧的血泉,我毫不知情。他们不敢融合,才找寿元将尽的我融合,我原先也是受害者,而且,是受不了延长寿元的诱惑才决定接受,反正那血泉已经剜出来了。何况我不是已经收到惩罚了,变成怪物,还不算我的惩罚?”

燕澜不听他辩解:“这世上从来不存在被迫作恶,当你被迫选择作恶时,和他们已经是沆瀣一气,不分早晚,更不分你参与了多少。”

逐影问道:“你们不是神吗,神的品格不就该无私?贡献血泉救人,难道不是你们的天职?”

“你可真是无耻至极。”沈云竹在旁都听不下去了。

逐影不曾说话,事已至此,说太多的确无用,但窃神族血泉这事儿,每次他都必须解释。

好像能给他壮胆。

“走。”逐影想去杀燕澜,喊沈云竹一起上前。

若有危险,他得及时回到沈云竹体内,被慧极必伤的天赋保护。

他与沈云竹合作,才能高枕无忧。

沈云竹鄙夷道:“燕澜这幅状态,你还需要如此畏惧?”

逐影之前已经栽过跟头:“他毕竟是神。”

惊婪在旁嗤笑:“拔毛的凤凰不如鸡。”

沈云竹没忘记惊婪想伤害他女儿的事情,冷笑:“你在说你自己吗,大荒威风凛凛的婪,封印里出来后东躲西藏,比着燕澜好到哪里去?”

惊婪嘴角一抽:“你不也一样……”

沈云竹道:“滚一边去,我可不一样,我是从大狱出来的,没被削弱,我还变强了。”

惊婪颤了颤手,无话可说。

他们的确变弱了,而沈云竹真的变强了。

从前在大荒,他们几个根本不将他放在眼里。

对他客气,也是因为他背后站着厉害的师父、师姐、师弟。

以及他师姐怜情的至交好友,逆徊生。

“沈叔叔。”燕澜喊了一句。

“想求我帮忙?”沈云竹朝他望过去,见他这般狼狈,目光中透出一些不忍。

毕竟,燕澜是他看着长大的。

沈云竹笑,“你求我,我可以考虑考虑。”

燕澜一说话,正被猛烈攻击的天罡盾颤动了下,他紧绷唇线。

沈云竹不太理解他:“你下凡救世,遭到巫族这般对待。也没过去多久,便跑回来替他们守阵,你还当自己是巫族少君?”

燕澜避而不答,极力维持住天罡盾以后,才说:“您想颠覆人间,重开通天路,要神域里的武神令候看一看您的本事,将您的名次,挪到第一卷第一册里,对吧?”

沈云竹点头:“没错,乃我平生所愿。”

燕澜直言不讳:“其实没必要如此麻烦,武神令候已经不在神域。我就是他的转世。”

沈云竹愣了一下,随后万分惊讶:“你说什么?“

同时被惊住的,还有另外三个。

棺木隐和惊婪会怀疑燕澜撒谎,沈云竹和逐影不会,他们深知燕澜的秉性。

逐影向后退了两步,面露惊恐之色。

族中典籍不是说,天灯请下来的神族,都是长明神座下的弟子吗?

武神怎么会轻易下凡?

他竟然剜了太初上神的血泉?!

逐影惊恐中声音愈发狠厉:“杀了他,必须杀了他!不能被神族知道!”

燕澜无视逐影,只望着沈云竹。

他直到此时才讲出来,是想要多观察一下沈云竹的态度,是否真如休容所说。

燕澜心中已有判断:“沈叔叔,您的排名我承认是低了,是要挪。”

沈云竹目光一凝。

燕澜继续道:“不仅如此,还有一些需要挪。比如般若神机,比如您的师弟否极泰来,他们都去往了神域,被封了神位,待在怪物名册里显然不太合适。以及绝渡逢舟,我认为他也可以获封神位,将他那一页也撕了下来。都放入后记之中,言明他们已入神籍,不参与排名,单独一册。”

沈云竹怔了怔:“你的意思是……”

若非需要控盾,燕澜想将《归墟志》取出来给他看:“那些去往神域的大荒怪物,都是因为战争中主动站队神族,帮助了神族。绝渡逢舟当年不是主动的,来人间以后,主动帮过魔神和我。您当年虽然帮了魔族……”

但以沈云竹当年的本事,应该也帮不上什么忙,没造成什么危害,“来人间千年,您不曾犯错。且救过闻人不弃,教过他封印相关,还帮过我和姜拂衣,今日人间大劫,您若选择站在我们这边,入神籍有理有据。事实上,我在来魔鬼沼之前,就已将您那页挪去了新开的一册,并且擦掉了备注。”

沈云竹的表情逐渐变得很是微妙:“燕澜,你自己都不是神族了,你给我神籍?”

燕澜看向他:“您在乎的,不就是《归墟志》么?我虽已是凡人,但《归墟志》只有我能撕下来,再重新装订,这还不够?”

他也看得出,沈云竹如今的确很纠结。

燕澜抵挡攻击的时间里,沈云竹朝魔鬼沼深处张望了十几次。

不知是担心休容,还是放心不下他的妻子愁姑。

可能真就需要一个台阶。

不知道这个台阶如何,若不行,燕澜还有准备。

沈云竹心中在做最后的挣扎。

老实讲,自从大狱里逃出来,他当真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打开狱门,颠覆人间。

但自从燕澜的事情暴露,巫族变成这幅样子。

他的夫人得知他是怪物后,没有吵闹,也不和他说话,去了魔鬼沼。

原本平静的生活遭到破坏,沈云竹开始有些不太习惯。

如果大狱真的开启,人间变成炼狱,他是不是会更不习惯?

以前他师姐怜情每次出手,人族大量消亡。

沈云竹都没有任何感觉,毕竟他们尽量不伤人,只是在遵循九天神族定下的规矩。

直到他这千年来生活在人间,女儿也有人族的血统。

人类,在他眼中,也开始变得有血有肉起来。

尤其是结界内的巫族人。

可是沈云竹毕竟是大荒怪物,且为了那个“理想”努力了上千年,又不甘心放弃。

半途而废,更说明他的无能。

如今有机会能入神籍,单独一册。和师弟、般若、绝渡逢舟挨着,好像挺不错。

沈云竹也知道,燕澜是在给他台阶下。

他气恼武神写下《归墟志》,机缘巧合,武神转世竟然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。

沈云竹心中这口闷气,也得到了纾解。

沈云竹抱起手臂,穿过树人的缝隙,朝结界走去,朝燕澜笑道:“怎样才叫站队?帮你一起守这九霄鸿蒙阵?”

燕澜暗暗松了口气。

逐影望着他的背影,难以置信:“沈云竹,你不会就这样被他说服了吧?”

惊婪更是诧异:“你真的是智慧怪物吗?”

沈云竹一来到前方,那些攻击天罡盾的树人,难免会攻击到他。

他的天赋,是谁对他有算计、伤害的意图,便会自损。

树人没有算计,但存在伤害的举动也算。

都用不着沈云竹出手,他的天赋力量,直接导致那些树人逐渐炸裂。

砰砰砰!

一个接着一个地倒下。

而操控树人的棺木隐是有脑子的,沈云竹的天赋能够攻击到她。

树人炸裂,棺木隐本就受伤,此刻头痛欲裂,天旋地转,接连吐了好几口血。

有一口血,是被沈云竹活生生气出来的!

棺木隐指着沈云竹,怒其不争,愤恨道:“我等天生强悍,从前连九天神族都要避一避我等的锋芒。如今沦落到这般田地,皆因你们这群蠢货!要么刚愎自用,要么临阵倒戈,要么明哲保身,要么疯疯癫癫!一盘散沙!实在一盘散沙!才让这大好山河,被从前踩在脚底下,蝼蚁一般的人族彻底占领!”

沈云竹依然抱着双臂,冷漠道:“我顶多也就是个临阵倒戈,大荒覆灭,和我一个被关进大狱里的小角色,能有多大关系,少给我扣帽子。”

棺木隐:“你……!”

沈云竹:“生气?来打我。”

有沈云竹挡在前面,燕澜终于得空稍微喘口气。

禁不住朝温柔乡的方向望去,心中牵挂着姜拂衣和柳藏酒。

不知道“北斗星”能够发挥多少作用。

倏然,燕澜原本只是感觉灼烧的双眼,剧痛难忍,疼的无法站立,只是半跪在了地上,单手摁住太阳穴。

燕澜无法在控盾,面前的天罡盾消失,九霄鸿蒙阵的结界再次暴露。

是惊婪对他展开了猛烈攻势,他死死盯紧燕澜:“沈云竹挡在你面前,能拦住棺木隐和逐影,可拦不住我。”

他的天赋,是直接作用在心魔身上的。

“你不会以为,刚才就是我全部的能力了吧?”惊婪歪头看着他的红眼,看着他痛苦扭曲的脸,“我只是想省点力气罢了,这不,被棺木隐骂了一顿,可不敢在明哲保身了。”

惊婪又看向棺木隐,“你牵制沈云竹。逐影,你去杀燕澜!”

逐影犹豫。

惊婪道:“燕澜能够一直压制心魔,因为那是武神心魔,邪性不够。在我催动下,心魔也已经‘入魔’,燕澜抵抗不住。”

逐影担心:“心魔有武神的法力,燕澜若是被逼着入了魔,我们不是更打不过?”

惊婪不耐烦道:“你当我是个摆设?”

逐影这才杀向燕澜。

“天罡盾!”,燕澜强撑着站起身。

大狱大门还没关闭,他们闯进去,漆随梦便无法关门。

焚琴的劫火需要积攒,耗尽之后拦不住怪物破门。

他不能在这时候倒下来。

不能功亏于溃。

心魔又在说话:“接受我吧,燕澜,我能为你解决所有的难题。”

“你死守,守不住,只是白白送命罢了。你难道不想再见你的阿拂姑娘了?”

“你的阿拂姑娘如今已经将你忘的一干二净,你若死了,便是漆随梦陪在他的身边。你孺慕的父亲,漆随梦才是他的爱子。难道你还能忍受,你心爱的姑娘,成为漆随梦的妻子?

“燕澜,你根本不是什么武神,你也没有救巫族,救人间的责任。你这二十年来的人生里,除了欺骗和背叛什么都没有,你究竟图什么啊?”

“接受我,听到没有!”

……

温柔乡内,逆徊生低空飞行,怪鸟飞速掠过,掀起一道狂风。

即将抵达神碑,他瞧见碑体金光流动,正在修复一些细小的纹路。

便知道自己来迟一步。

逆徊生顿时气怒交加,瞪了姜拂衣和柳藏酒一眼。

逆徊生从那只怪鸟背上跳了下来,想要冲过去一掌击碎正在自动愈合的神碑。

因为一旦完全愈合,破印难度将会增加数倍。

但逆徊生是从封印里逃出来的,封印连环记得他们所有怪物的气息。

不等他近身,神碑释放出一道金光,轰!将逆徊生挡了回去。

逆徊生明明没有伤到头,脑袋却痛了一下。

痛得他险些昏过去,但他毫无畏惧,哼笑一声:“我且看你能挡住我多少次,看我们谁才是强弩之末!”

逆徊生再次冲向神碑,周身涌动着雷霆之势。

“起!”姜拂衣故技重施,神碑前方,被她竖起了一道剑气墙,“柳藏酒,赶紧加固封印。”

柳藏酒接连答应两声,慌忙施法。

逆徊生攻在剑气墙上,第一册内的怪物,他是唯一逃出封印的,实力毋庸置疑。

嘭——!

剑气墙轰然碎裂。

逆徊生被剑气冲击的向后连退。

姜拂衣比逆徊生伤得更严重,痛得难以保持站立,趔趄了下还是没站稳,倒在地上。

“姜姑娘?”柳藏酒扭头见她双唇和下巴全是血,心惊肉跳。

想去扶她,又忙着加固神碑,逆徊生万一打中神碑,他还能稍微顶一下,“我有好多丹药,都是我三姐炼制的,你想吃哪一种?”

“不必管我,挡住他,就这一股气,我也看他能撑多久。”姜拂衣还没从地上爬起来,便再次凝气,继续铸起剑气墙。

逆徊生虽然心急火燎,却并没有完全丧失理智。

知道这剑气墙的厉害。

姜拂衣虽然伤得不轻,他也受了伤。

怜情近在眼前,逆徊生不遗余力,释放出他从大荒带来的最强异兽:“出来!”

只见一只小兽从他袖中飞出,落在地上,瞬间长成一头体型庞大的异兽。

“这……”柳藏酒仰头看着那几丈高,以剑作翅,虎背熊腰,还满口獠牙的怪兽,双眼都看直了。

“杀!”逆徊生挥臂一指,并不让这异兽去冲撞剑气墙,指挥它去攻击姜拂衣。

柳藏酒没办法继续加固封印了,不再施法念咒,取出他最趁手的鞭子:“姜姑娘,这大家伙交给我!”

长鞭一甩,锁住了异兽一条腿。

没想到那异兽挣扎了几下,便险些将他的鞭子扯断。

异兽怒吼一声,朝姜拂衣咬过去。

而逆徊生就是在等一个机会,等姜拂衣有动作的那一瞬,再去攻剑气墙。

姜拂衣必定遭受重创。

哪里想到,异兽即将吞噬姜拂衣时,被一只体型同样庞大的九尾红狐撞飞。

柳藏酒放弃了法术,直接变回妖身:“不就是变大吗?逆徊生,拜你所赐,我现在也可以!”

异兽摔在草地上,地面被震得颤抖。

刚爬起来,又被九尾红狐撞倒。

异兽展开剑翅飞起来,红狐以九条尾巴当做长鞭,将它捆住,硬拽下来,再次将地面砸得颤动。

兽始终是兽,再怎样驯服,也拥有兽性。

它愤怒地嘶吼一声,不再管逆徊生的指令,朝狐狸咬去。

两只庞然大物,在茫茫草原上,展开了最原始的对拼撕咬。

逆徊生看着那只张牙舞爪的九尾红狐,被气得脑袋越来越痛。

“我当是谁给的机缘,原来是你让他长出了九尾。”

怜情讥讽的声音,突然从神碑里传了出来,“逆徊生,你还是和从前一样,成事不足败事有余,遇见你,当真是我的劫数。”

逆徊生慌忙转头,隔着剑气墙看向神碑:“怜情,你能听得见我们说话?你现在是有意识的?”

怜情冷笑了一下。

逆徊生不解:“那你刚才怎么不吭声?”

怜情冷冷淡淡:“你想我和你说什么?”

逆徊生愈发不解:“怜情,你这是什么态度?是气我当年没去帮你?我根本不知道你四处吸食寿元,也不知道神魔竟然会联手对付你,我若是知道,肯定会去帮你的。”

逆徊生至今都觉得纳闷,他和怜情相识以后,聊得非常投契。

怜情善解人意,简直就像他肚子里的蛔虫。

可是有一天,怜情突然对他大发雷霆,让他滚出她的领地,今后再也不许出现在她面前。

直到被封印,逆徊生也没有想明白,自己究竟是哪里得罪她了。

别说逆徊生疑惑,姜拂衣在旁听着,也很疑惑。

逆徊生这么拼命来救怜情,可她好像完全不领情的样子。

姜拂衣疑心有诈,支撑着剑气墙,更加戒备。

怜情淡淡说:“行了,别在这里演戏了。既然觉得对不起我,就赶紧将我救出去,从此咱们两清。”

逆徊生的头越来越痛:“怜情,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,打什么哑谜?”

怜情此时才慢慢察觉不对:“逆徊生,你没想起来?”

逆徊生道:“什么?”

怜情道:“你总该记得你将自己逆转过吧?”

逆徊生道:“知道啊,我不是曾经告诉过你,肯定是中了哪个怪物的标记,我才将自己逆转。”

怜情沉默了下,质问:“告诉我,你为何来救我?”

逆徊生回的不假思索:“我不知道,我就是想救你,特别想救你,甚至要我……”

甚至要他的命都可以!

怜情这一逼问,逆徊生脑海里涌出的这种想法,令他震惊地向后连退好几步。

这、这不是朋友之情!

他难道真的爱慕怜情吗?

不对,怜情的天赋完全不会影响他,说明他没有动情。

究竟是怎么回事?

逆徊生急匆匆问:“怜情,我们究竟是怎么回事?我将自己逆转,难道是因为你?”

怜情的声音平静:“别管这些,先救我出去,咱们稍后再说。”

逆徊生再度蓄起雷霆,朝剑气墙攻去。

姜拂衣看出他有些混乱,陷入癫狂,改两指控指,为双掌前推,毫无保留地释放剑气,直接将剑气墙变成一个帐篷,护住神碑。

轰!

姜拂衣瞬间耳鸣,只嗅到浓厚的血腥味。

剑气墙没裂,但逆徊生疯了似的,一击又一击,根本不停歇。

力量打在剑气墙上,也打在姜拂衣身上,本能令她想要退缩,但脑海里立刻回荡起几个词。

“不能退。”

“不惜一切代价。”

姜拂衣朝逆徊生看过去,他的情况,其实也不比她好太多。

她只需要继续撑下去,不必改变策略。

其实逆徊生并不是个听话的人,哪怕是他执念想要救的怜情。

他连续攻击剑气墙,是想要强迫自己,想起自己为何要将自己逆转。

终于,他想起来了。

逆徊生不再攻击,他茫然的被剑气击退,摔在地上。

“怜情……”逆徊生看向神碑,眼神躲躲闪闪,“我……”

“怎么,全都想起来了?”怜情冷笑,“想起来自己的负心和懦弱了?”

“不是的怜情。”逆徊生情绪一激动,吐了口血。

他捂住胸口,踉跄着站起身。

“不是什么?”怜情质问,“当年是不是你先招惹的我?说着不惧寿元减少,却在我被你打动以后,发现寿元流逝增快,便将自己逆转,洗掉我的天赋。”

逆徊生颤颤:“我……”

怜情不知是嘲讽他,还是嘲讽自己:“更可恨的是,我每次靠近你,你每次都是一样的选择。我便发现是我瞎了眼,千挑万选,选了个这世上最懦弱的男人,顶尖怪物,呸!”

逆徊生哑着嗓子:“所以你当年四处猎杀,被神魔围攻,都是被我害的?”

“你说呢?”怜情冷哼,“我可是诞生于‘极’啊,当我开始恨你,便无法吸食你的寿元,自己的生命力反而开始流失,不补回来,我早就死了。”

逆徊生痛苦闭眼。

怜情却又淡淡说:“陈年往事,不必多提了。逆徊生,我如今虽还有些恨你,但都已经过去三万多年了,对你的恨意早就消磨得差不多,不然我也不会活到今天。等彻底不再恨你,能够吸食你寿元时,我也不会对付你,我说话算话。因为我如今更恨九天神族,只想从封印里出去掀翻他们!”

逆徊生看向姜拂衣:“我本来有办法救你出去,我早已在这方圆最近的几座城,设下了你最擅长的嗜血阵……”

姜拂衣脑海里没有嗜血阵的概念,但用猜的也知道,这个阵法,是让怜情用来吸取生命力的。

寻常人类的寿元不如修行者,但人数众多,整体的寿元非常可观。

能助怜情破印。

怜情道:“你说的方圆,超出我现在我能感知范围,没用。”

逆徊生能从封印里逃出来,对封印当然了解颇深:“只要我将封印破坏一半,你就可以感知到。”

原本此番封印大动荡,大好的机会。

却来晚一步,被他们给毁了!

逆徊生再次悲愤的瞪一眼姜拂衣,又瞪一眼远处那只还在和异兽撕咬的九尾狐。

“现在又被这石心人挡着,她的剑气阵强得有些可怕,我哪怕法力耗尽,也很难穿透这堵墙。”

逆徊生在形容姜拂衣时,已经不在使用“小石心人”。

姜拂衣和他斗法,肯定打不过他。

但她筑起剑气阵,逆徊生也很难攻破。

且石心人的体内像是有个剑气泉眼,一边消耗一边汩汩冒出来。

消耗虽然更快,但等逆徊生耗尽她的剑气,自己的法力也将不足,无法击碎石碑。

逆徊生拿定了主意,坚定地说:“怜情,只剩下一个办法,你将我的寿元夺走吧,这堵墙拦不住你,拥有我的寿元作为养分,你就能感知到嗜血阵,催动嗜血阵,助你破印。”

“所以,我当年就是被你这样欺骗到的?”怜情要被气笑了,“我如果可以吃掉你,会等到今天?”

“怜情,我每次都选择离开你,逆转自己,并不是因为懦弱。”

逆徊生望着石碑,“因为我会衡量,我们大荒怪物的寿元接近永生,世界山恒在,水恒长,唯有爱情是个变数。为了一个变数,我觉得不值得付出那样的代价。可当我被封印了三万年,出来以后,我发现这世界竟然天翻地覆。大荒没了,怪物已快成为传说,山不再是从前的山,水也不再是从前的水,我从前认为永恒长存的东西,大都面目全非,唯一没有变的,竟然是我心中对你的感情……我错了,我是真的错了。”

怜情默然无声。

“不要再恨我了,拿走我的寿元,启动嗜血阵,破印吧!”

逆徊生朝神碑张开双臂,像是在等着怜情来拥抱他,笑道,“我只是你口中那个臭养虫的,你才是大荒最顶尖的怪物。出来,开启大狱,放出所有怪物,踏平人间,去找九天神族复仇!”

姜拂衣心里咯噔一声。

完了。

她知道完了。

话说到这份上,怜情肯定会被说动。

毕竟从前怜情就是栽在他的手中,别管他颠不颠,怜情就吃他这套。

果然。

沉默了一会儿后,怜情说:“好,逆徊生,我不再恨你了,我们从此以后,情仇两消!”

逆徊生哈哈哈大笑了几声,手臂张得更开,一副恣意畅快的模样:“来吧!”

姜拂衣不知所措。

大荒怪物都这么疯癫的吗?

她也快要被逼疯了。

怜情要吸食心有情愫的逆徊生,姜拂衣再厚的剑气墙也挡不住。

抽回剑气墙,出手便朝逆徊生攻去。

姜拂衣是真的急了,她想拼死将逆徊生杀了,杀不掉也要以命换他重伤。

这样逆徊生的寿元将会减少,怜情将少吸一点,或许就感知不到嗜血阵法。

但还没等姜拂衣杀到逆徊生面前,便瞧见他如一捧沙子,轰然散开。

随风飘散在茫茫草原,散的捕捉不到一点踪迹。

姜拂衣扑了个空,摔在地上。

还没有爬起来,仰起头,便瞧见温柔乡上空,凝结出一个血红的印记。

耳畔隐约传来轰隆隆的响动。

不久后,那些被逆徊生布下嗜血阵的城市上空,也都出现这样血红的印记。

印记之间飞射光波,相互连接,最后在温柔乡上空,组成一个嗜血大阵。

姜拂衣数了数大阵的类似血管的脉络,哪里是逆徊生口中的几座城,是整整十六座城!

她忍住浑身剧痛,飞到空中,尝试斩断那些脉络。

她接连铸造剑气墙对付怜情和逆徊生,早已剑气空虚,拼了命的斩,才将一城斩了出去。

剑气不足,时间不够,这样根本不行。

姜拂衣停了下来。

这时候,唯有造一柄特殊的剑,才能在眼前形势下,一剑将延伸出去十几座城的脉络斩断。

可是她的胸腔内,如今没有剑心。

姜拂衣强迫自己冷静,从血脉中感知石心人还有什么剑招。

脑海里慢慢浮现一道身形,一抬手,便将周围的几座山脉,化为巨剑,扎入地面,形成剑阵,困住了一个使用触手作为武器的怪物。

看不真切,是她的外公么?

姜拂衣立刻放眼望去,然而温柔乡茫茫草原,根本不见山脉。

看不见,便无法施展。

此刻,一股深深地无力感爬上了她的心头。

姜拂衣记得自己的提醒,她也愿意不顾一切。

可是,眼下连不顾一切的机会都没有啊。

*

魔鬼沼外。

逐影朝燕澜杀去,被沈云竹挡住。

沈云竹挡在燕澜面前,如同一面盾。

且他也有兵刃,是一把剑扇。

手腕一转,剑扇朝逐影扇过去,能够将他的天赋,集中针对逐影。

逐影痛苦难当,融合姜韧的血泉,令他失去了肉身,成为这怪物模样,却依然会被沈云竹的天赋所伤。

逐影气恼道:“沈云竹,你我同伴了上千年,别忘了,是我给了你在人间的身份,你就这样翻脸无情?”

沈云竹笑了:“怎么,你指望我感恩?同伴?没听棺木隐方才骂什么,我们大荒怪物,向来都是一盘散沙。”

“嘭!”

棺木隐趁着沈云竹分心,跑去破结界。

沈云竹无奈,抛出剑扇。

那剑扇变成剑伞,旋转着挡在棺木隐想突破的结界前。

棺木隐的木头脑袋几乎要炸开,但拼着一口气朝那剑伞击出一掌:“沈云竹,我是念在同族,还想给你机会,你不要以为我真怕你!”

攻在剑伞,也攻在沈云竹的胸口,唇角鲜血随之流出。

他的天赋,虽然是令意图伤他者自损。

但面对狠角色,能够顶住自损伤他。

逐影见状,再次对燕澜发动攻势,同样是咬牙忍住那股头痛。

沈云竹虽挡住,却受伤不轻。

他还有空调侃:“这时候站队神族,可不是什么明智选择。”

燕澜很想为他减轻负担,但他半跪在沈云竹身后,一双猩红的眼睛痛得他无法起身,连开口讲话都办不到。

心魔的攻势逐渐猛烈。

且心魔从前只是蛊惑,如今在惊婪的影响下,情绪和语气都十分暴戾。

“燕澜,逐影又杀来了,还不接受我吗?死都不要我来帮你?”

“你死了,沈云竹挡不住的!他们会进入魔鬼沼,阻挡漆随梦!”

“那些人,包括你的阿拂姑娘,都在拼死努力,最终若是满盘失败,都是你造成的!你造成的!”

“你这个迂腐的废物!”

“够了!”燕澜终于厉声呵斥,“得知我被父亲欺骗了二十年,我没有入魔。想助阿拂破生死劫,我也忍住没有入魔。现在面对这两个二流怪物,和一个人族败类,你让我入魔,你告诉我,他们配不配?!”

心魔:“……”

许是从没见过燕澜这般狠厉,一时将心魔震住。

也可能是心魔经燕澜提醒,也觉得对付眼前这些人,用不着自己出手,未免大材小用,低了身份。

总之,心魔嘴巴终于闭上了片刻。

又给了燕澜一点喘息的时间。

燕澜趔趄着站起身。

他现在不能入魔。

哪怕燕澜从本心出发,并不觉得力量分善恶,不认为使用魔道之力取得胜利有错,此时也不能入魔。

因为有惊婪在场,他失控的风险极大。

待那时,失败才真是他造成的。

果然,惊婪发现心魔再度被压制,心道一声厉害:“燕澜,你不愧是太初上神转世,这样还能压制得住?”

燕澜原本一直回避与他对视,此刻朝他望过去:“第二册的怪物,原来只有这点能耐?”

惊婪原本根本不在乎《归墟志》的排名,但被他这样说,像是被激发了斗志:“原先觉得你足够稳重,想不到,也是逃不过年少轻狂。”

他咧嘴一笑,双眼一眯,直视燕澜的红眼。

开始没有保留地释放天赋,攻击燕澜的心魔。

燕澜丝毫不避,由着他攻击。

心魔很快再度陷入狂躁:“燕澜,接受我吧,你是真的没办法了,你没办法了!”

燕澜寒声道:“我有办法。”

只是不到万不得已,不想用罢了。

他好想留着这条小命,稍后与姜拂衣重聚,陪伴她着去寻回记忆。

真的好想。

可是……

“沈叔叔。”燕澜将一本册子朝前递过去,递给沈云竹,“麻烦您,帮我将此书交给漆随梦。”

令候希望他将怪物重新送回封印里去,办法写在这本册子里。

还说漆随梦也可以学,也能办得到,可以给他一份。

燕澜没答应,之前也没这个打算。

精疲力尽的沈云竹接过来,收入储物戒,不问是什么,只问:“你打算做什么?”

“做我该做的。”燕澜又朝温柔乡的方向眷恋不舍地望了一眼。

忍痛收回视线,闭上眼睛,开始感知神髓所在。

神族最重要的两件宝物,是血泉和神髓。

血泉是法力,神髓乃根基。

因此法力可被夺走,神髓无法被抽出,且心魔就附着在神髓上。

然而上次令候说,神髓其实是可以抽出的。

他担心燕澜入魔无法自控,想将心魔抽出,交给拥有血泉的漆随梦净化。

燕澜非常抗拒,认为没有这个必要。

今日,他也要证明自己是对的。

他能自控。

他能利用好心魔残留的神力。

他不是因为自私。

他的阿拂,没有选错人。

很快,燕澜感知到了体内那条时常游走的神髓。

心魔也感知到了恐慌:“燕澜,你要干什么?”

燕澜抬起手,掌心贴在左肩下方:“明知故问,我要净化你。”

心魔疯狂叫嚣:“你是不是疯了?你这不是净化,是找死。你这样蛮抽,你会死,我也会死,这结界你不守了吗?”

燕澜不理会他的叫嚣,五指扎入肋骨处,猛地一抓,将神髓抽出!

逐影和棺木隐已经密语过,商量好办法,联手向沈云竹攻去。

棺木隐破釜沉舟,舍半条命,也要压制住沈云竹,而逐影则趁势击杀燕澜。

两人刚要逼近沈云竹,忽然见他背后金光迸发。

没来得及思索,又听惊婪痛苦吼叫了一声,似乎还吐了血。

心中生出畏惧,两人慌忙后退。

沈云竹也被这股力量,冲得向前趔趄几步,慌忙躲开。

被他保护在身后的燕澜,此时暴露于众人视野,只见他左肩下方破了个洞,鲜血汩汩外涌,衣袍血迹斑驳。

而燕澜手中,攥着一条“光绳”。

沈云竹也算见多识广,仍然愣住:“这是……神髓?”

燕澜脸颊苍白,似乎是在对心魔说:“今日,你且看我能不能将你净化。”

他手臂一振,将自己的修为根基全部灌入那条“光绳”。

“光绳”骤然撑直,化为一柄金色的剑。

附着在神髓上的心魔化为乌有,残留神力皆被金剑吸收,再由魔气转为清气,净化完成。

霎那间剑气浩荡,金光迸射。

与此相反,燕澜则千疮百孔,残破的如同风雨中的落叶。

他濒临破碎,唯有借用寄魂的力量,支撑他飞速升空。

神髓出体,很快就会枯萎,这柄神髓剑只能使用一次。心魔提供的神力,也只能使用一次。

便是这一次。

燕澜神色凛然,宛如天神降世,向下挥剑:“太初九清,浩然正气,今日以我神髓,诛邪恶,镇邪祟,斩!”

这是一柄炙热却又温和地法剑。

金光缓慢自金剑洒下,如同将太阳的光芒聚拢,集成三束,分别照射向棺木隐、惊婪和逐影。

他们自知不敌,仓惶逃跑。

然而所逃之处,头顶皆被烈阳笼罩。

当金色光束入体,逐影直接被焚成灰烬。

棺木隐和惊婪身为能写进第二册的大荒怪物,没那么容易死去。被金色光束压制得蜷缩在地,动弹不得。

《归墟志》从燕澜袖中飞出,瑞兽麒麟显现,将他们吞入腹中。

“啪!”

《归墟志》落在地面。

……

魔鬼沼内的猎鹿和休容,都被上空突然迸发的金色光束惊了一跳。

猜测是燕澜的术法,但他们从未见过。

疑惑中,金色光束消失了。

天幕慢慢黑沉下来。

不久以后,北方天空上,出现星星点点的火光,逐渐重新将天幕点亮。

“天降流火?”休容睁大双眼。

“这么多……”身为巫族人,猎鹿很明白流火代表着陨落,他面露恐慌,“休容,你先保护漆随梦,我出去看看!”

休容不仅担心燕澜,还担心父亲,想说让猎鹿留下,她出去看看。

也知道此时的猎鹿,不可能冷静,便由着他去。

猎鹿狂奔出魔鬼沼,远远便已经瞧见结界外,沈云竹双手抱着浑身是血的燕澜,面朝结界站立,等着谁来接他们进去。

结界外遍地是残破的树干,凌乱不堪,且还有三处焦土深坑。

猎鹿来到沈云竹面前,隔着结界,不敢去探究燕澜的状况,只仰头望向天空。

沈云竹随着他仰起头,一起望向那壮观到令人生畏的天降流火:“莫要害怕,这是太初神明陨落,引发的天象罢了,通常会降落到空旷处,伤不到人。”

……

极北之海上。

商刻羽盘膝坐在仙鹤背上,一边闭目养神,一边朝岸上飞。

仙鹤速度很慢,因为还驮着精疲力尽的凡迹星、亦孤行,以及李南音。

一路没人说话,弥漫着伤感的气息。

凡迹星想说几句玩笑,实在没有心情。

还是李南音先打起精神:“事情已成定局,无非是等待千年罢了,咱们努力修行,等得起。不如趁着咱们几个现在聚在一起,商量一下闻人的建议,该怎样为这世间减少痛苦。”

商刻羽闭着眼睛道:“商讨这些为时过早,莫要忘记,只是北海解决了,还不知道大狱和温柔乡情况如何。”

他话音落下,听见凡迹星惊讶的声音:“快看!”

商刻羽皱着眉睁开眼睛。

瞧见天边的流火,几人纷纷站起了身。

天降流火常见,但这种规模的流火极为罕见,翻遍史书,恐怕也是第一次。

这意味着什么?

他们面面相觑,心头一阵抽紧,都不敢将猜测说出口。

……

温柔乡里。

姜拂衣浮在上空,无计可施,只是机械地以剑气去砍嗜血阵流动血液的脉络。

怜情道:“你再不走,很快就会死在这里。”

姜拂衣面无表情:“你还关心我的死活?”

怜情:“就凭你能说忘情就忘情,这样拿得起放得下,我很欣赏。”

姜拂衣想说她赞誉了,她不是什么拿得起放得下的人。

她的忘情,全靠剑傀术。

她选择遗忘的时候,心中指不定有多难过。

被她忘记的燕澜,恐怕比她更痛苦。

付出了这么多,结果依然是一败涂地,姜拂衣实在是不甘心啊!

她重新振作起来。

“起!”

她高高飞起,掌心凝结出一柄气剑,俯身斩下。

嘭!

这一次,她的确一剑便斩断一条脉络。

但她也被反震出去极远。

姜拂衣爬起来继续,她要斩到彻底爬不起来为止。

“没用的,你的剑气在逆徊生身上浪费的太多。”怜情胜券在握,“你是在人间长大的吧,知不知道自己也是大荒怪物?”

姜拂衣郑重道:“我们石心人是人类。”

怜情根本不听:“不要被人类蛊惑,那些人类在大荒时代,向来都只是我们食物罢了,这原本就是天定的。待我出关,随我重建大荒如何?”

姜拂衣:“天定的?”

怜情:“弱肉强食,岂不是天定?”

姜拂衣:“九上神比你们大荒怪物更强,他们要你们亡,也是天定吧?”

“你……”怜情被戳到痛处,“我本颇为欣赏你,没想到你竟是这般不识抬举之辈!”

姜拂衣反击虽快,心中也在问。

难道真是天定的?

旁的不提,九天神族将怜情镇在这茫茫草原,莫说连绵山脉,连个土坡都看不到。

方才醒来时的万象巫,升空时,她倒是瞧见附近都是山脉。

但石心人将山脉化剑的力量,前提是要“面对面”,而不能凭空幻想,把巫族的山变成剑,飞来这里。

好像真的要认输了。

但不到最后一刻,姜拂衣不可能放弃。

她继续想办法。

想办法。

想办法。

恍然间,姜拂衣忽见天际有成片的流火划过。

她停下劈砍,仰起头,怔怔望着。

流火映照她的瞳孔中,变得越来越亮,她的眼睛也骤然亮起!

姜拂衣一瞬陷入了狂喜之中!

好一场天降流火!

她正愁没有材料给她铸剑,一举斩断这些脉络,这不是来了吗?

流火其实是陨石,陨石也是石啊。

只要是石头,石心人就有希望将其化为剑!

且陨石极为坚硬,属于高级剑石。

尤其是尚未落地,依然燃着火焰,威力加倍。

再瞧这数量,真正能做到十万八千剑。

不,是好多好多的十万八千剑!

姜拂衣根本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,哈哈哈地大笑起来。

她方才还觉得大荒怪物疯癫,此刻她狂笑的样子,比他们还要疯癫!

姜拂衣不顾怜情的诧异,收回剑气朝高空飞去。

怜情身在封印里,窥探不了太远,本能感觉到害怕:“你想做什么?!”

姜拂衣不理会她,不断升空,升到能升的极限,一个她认为最合适的地方。

隔着遥远的距离,还是这般壮观的天降流火,姜拂衣竟然全然不怀疑自己能不能办得到。

她心中充满信心,相信这场流火,是天道赠予她的利刃。

连星辰都在帮助她,岂会办不到?!

姜拂衣立在云端,面对流火的方向,疯狂迸发自己的剑气,哪怕迸发到七孔流血也不管。

“石心人姜拂衣,在此盛邀天火流星,助我破嗜血杀阵,重镇怜情!”

……

那一日,对于这世间的大多数人而言,不过是个极为寻常的清晨。

却因为一场空前规模的天降流火,注定被史书以及各种杂记广泛记载。

尤其是那如梦似幻的一幕。

数之不尽的流火在划过长空时,逐渐化为一柄柄燃着火光的长剑。

随后,一众浩荡长剑在下坠过程中调转方向,托着长长的火尾,朝着东南方的一片草原,整齐划一的飞去。

举世见证。

……

此后三年,人间还是从前的模样。

却又在悄然地发生着一些变化。

风月国换回了从前的国君,商刻羽再次登位。

凡迹星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医仙,竟然主动前往一些丹宗、药宗,除了指点弟子们医道,自然被奉为座上宾。

李南音的修罗海市,手开始越伸越长。

最令人费解的要数夜枭谷,以往令人闻风丧胆的魔修组织,如今销声匿迹,在谷中修起了佛道。

生动地诠释了何为放下屠刀,立地成佛。

而云巅国的天阙府,无上夷以成地仙,说去云游四海,将天阙府君之位,交给了他的得意门生漆随梦。

这是无上夷联系漆随梦,主动要求的。

他看得出漆随梦对人生对未来的茫然,师徒一场,想给漆随梦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。

也不愿他的本事,没有用武之地。

漆随梦不想留在巫族,天大地大,他的确没有去处,便答应了。

主要是,他迫切需要借用天阙府的势力,帮他去寻找失踪了的姜拂衣。

这一回,漆随梦希望能够赶在燕澜之前寻找到姜拂衣。

姜拂衣是他对人生的最后一点期盼。

究竟是输是赢,便看这一次了。

……

遥远的极北之海与云巅国交界处,缓慢的升起了一盏长明灯。

海浪滚滚,礁石旁边,燕澜仰着头,望着那盏灯越飞越高,逐渐变成一个光点,犹如夜空里的一颗星星。

“主人。”

小熊模样的寄魂,站在他脚边,还不及他的膝盖,也在抬头望着灯,“咱们这样守株待兔,真的有用吗?漆随梦有姜姑娘的心剑,只要姜姑娘出现在他附近,就能锁定她的位置,若是他先找到姜姑娘……”

“我相信阿拂。”

“我可不相信漆随梦,姜姑娘如今谁也不记得,万一他占了先机,欺骗姜姑娘怎么办。”

燕澜不担心:“这倒不会,漆随梦不会骗她。”

寄魂愁得很:“主人,我是真觉得咱们守株待兔没有用。”

“那你说我现如今,还能做些什么?”海风吹动燕澜的长发,他目望着满天繁星,凄然一笑。

三年前在万象巫,燕澜濒死之际,寄魂及时寄生了他的魂魄。

从前寄魂无法寄生,是因为燕澜仍有神髓。

燕澜将附着武神心魔的神髓抽走以后,寄魂努力尝试,终于成功。

再加上大祭司,一手将燕澜带大,和剑笙一样,都将燕澜视为亲人。

先前燕澜被审判时,他不曾出现,是卜算到燕澜的生关死劫,并不在那日。

大祭司连同巫族人,围着濒死的燕澜,以巫族秘术,以及大祭司自己的命,最终将燕澜唤醒。

沈云竹说那场天降流火,是太初神灵陨落导致的异象,也不算错。

没了神髓的燕澜,已彻底成为毫无修为的凡人。

再说天火化剑以后,姜拂衣自高空跌落,不知道落在了哪里,从此销声匿迹。

各方势力都在暗中寻找她,始终没有一点消息。

燕澜猜测,她将天火化剑,耗尽剑气,损伤根基,可能在某处休眠。

半年多前,燕澜手里的同归连续发出了响动,知道她从休眠中醒来了。

没有修为的燕澜打不开同归,旁人也无法替他打开,不能和姜拂衣传信。

按照道理,她在温柔乡失踪,醒来后,也该前往温柔乡。

但柳藏酒等待很久,也没等到她。

燕澜便请猎鹿帮忙,将自己送来北海岸边。

燕澜怀疑姜拂衣可能损伤过度,与逆徊生以及怜情的那场较量相关,不太记得了。

毕竟从她剜心失忆,再到重伤虚脱,仅有两个时辰。

她的记忆,依然停留在当初被昙姜送上岸。

那么,她就一定会回来极北之海。

可惜燕澜无力在海域中央逗留,便在岸边的一个小渔村里住下。

北海的海岸线何其辽阔,不知她会途径何处,燕澜便每天做一盏和天灯外观相似的灯,在夜间放飞。

灯罩上写清楚他的位置。

期盼姜拂衣看到那盏灯,会想起她的北斗星。

“回去吧。”燕澜摩挲着手腕上的同归,转身朝居住的渔村走去。

他还要回去打坐。

尽管令候曾经说,神髓抽出以后,他此生无法再修炼。

燕澜仍然继续尝试。

令候的结论,是从那些被九上神抽了神髓的堕神身上得出的。

那些大荒堕神既然会成为堕神,修炼不成功很正常。

燕澜却很有自信。

再者,令候虽然修为比燕澜精深,阅历见识也比燕澜宽广。

但燕澜有幸在三万年后的人间成长。

知道人族的特性,是拥有“无限可能”。

燕澜成为了人,同时也拥有了这种特质。

总而言之,他不认输。

他想和姜拂衣白头偕老。

在星光的照耀下,燕澜沿着小路,慢慢走回渔村。

村口玩耍的几个小孩子,一瞧见他,七嘴八舌的说道:“燕哥哥,你总算回来了,有个好漂亮的姐姐来找你,等了好一会儿了。”

燕澜闻言,心脏倏被抓紧,慌忙朝村子里跑去。

跌跌撞撞,险些被脚下的石头绊倒好几次。

他满怀希望,又怕再次失望,内心极度复杂。

终于……

那抹朝思暮想的身影,出现在他居住的屋舍门外。

姜拂衣妆容精致,身上的发饰和衣裙,都是燕澜从前送给她的。

她正捧着那盏他刚放飞不久的那盏灯,仔细打量。

燕澜胸膛起伏,停在距离她几丈远的地方,喉结滚动了几下,不敢上前。

仿佛那里站着的,是一只落下来觅食的鸟儿,稍不留神,便被惊飞。

他怕又是梦。

惊走了她,也惊醒了自己。

姜拂衣感知到不远处有个没有修为的凡人,无需戒备,也没去看他。

直到听见一阵狂乱的心跳声,姜拂衣觉着奇怪,才扭头朝他望过去。

观察这个站在星光下,眼眸噙着泪水的年轻男人。

咦,这双眼睛……

姜拂衣怔忪片刻,才举起手中灯,好奇的询问道:“你叫做燕澜?这盏灯你放飞的?”

燕澜张口便要哽咽,只能轻轻“嗯”了一声。

姜拂衣捧着灯,还想问他们从前是否认识。

答案肯定的。

不只认识,还可能是自己从前的心上人。

姜拂衣失忆以后,晚上闲来无事,总是喜欢抬头看星星,想要寻找一颗特殊的星星。

今夜终于知道,她一直在寻找的星星,竟是眼前男子的这一双眼睛。

姜拂衣与他对视很久,试图读出他这双泪眼里的千言万语。

倏然,一个声音在她脑海里回荡:“看灯,不要看我。”

嘶……

姜拂衣的脑袋剧烈头痛,慌忙止住,不再多想。

他已在眼前,不必急于一时。

姜拂衣笑道:“嗯,让我猜一猜,你会这样寻我,应该知道我重伤沉睡了两三年,失去了一部分记忆吧?能不能将你知道的往事告诉我?”

燕澜猜着她是重伤沉睡,如今听她亲口说出,仍是一阵心疼:“阿拂……”

瞧见姜拂衣微微皱了下眉。

燕澜心酸改口:“姜姑娘,你的伤彻底复原了么?”

姜拂衣道:“好的差不多了,只不过……”

燕澜紧张起来。

“只不过,你打算一直站在那里,像个木头桩子一样,和我说话?”姜拂衣比划了下距离,有些好笑。

瞧他模样英俊正派,像个聪明人,怎么有一些呆?

燕澜怔了怔,从木讷中活了过来,朝她走过去,陪她站在屋檐下。

确定了,真有些呆。姜拂衣赶在他再次开口之前,指了指紧闭的房门:“我飞了很久去追这盏灯,有些累了,燕公子可否让我进去歇一歇,喝杯茶,坐下来听你说?”

燕澜面对失忆的她,只是有些不知所措。

内心蠢蠢欲动的想要亲近她,拥抱她,诉说衷肠。

可又怕吓到她,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。

如今从她微变的眼神,惊觉她似乎将他当成个傻子。

燕澜本想要解释,恍惚想起来,自己从前在她面前,又何曾像过聪明人。

燕澜默默推开房门:“姑娘请进。”

姜拂衣随他入内,环顾四周,这房间虽小,却极为干净整洁;“燕公子一看就是个讲究人。”

燕澜脚步微滞,去一旁柜子里取茶炉,转身发现姜拂衣已经自来熟地坐在了矮几后。

那矮几上有一摞书册,一摞子姜拂衣的画像。

这三年燕澜以回忆度日,将回忆里那些印象深刻的表情,全都画了下来。

还有个匣子,里面放满了燕澜亲手做的发簪,各式各样。

他还没能挑出一根最满意的,稍后拿来送给姜拂衣,继续那场被打断数次的表白。

燕澜并不想被她看到这些,有些心慌地端着茶炉,坐去书案后方。

失去修为以后,他无法再控制气血,耳朵有一些发烫。

茶炉放在矮几中央,稍稍遮挡他的脸。

可这样便遮挡住燕澜看向她的视线,他又将茶炉往一边挪了挪,克制自己的贪恋,望着她:“姜姑娘,不知你想从哪里听起?”

“这里,或者这里。”姜拂衣左手拿起几张画像,右手挑出一支发簪,歪着脑袋,挑了挑眉,“都可以,反正我有的是时间,就是不知道燕公子有没有时间?”

如此生动的表情,以往只有梦里才能见到,燕澜怔怔半响,眼泪终于抑制不住地掉了下来。

他缓缓道:“自当奉陪。”

北海岸极冷,入夜,又开始飘雪了。

屋外,海浪拍打着礁石。

屋内清茶袅袅,对影成双。

一个痴心人,终于等到了他想等的人。

一个无心人,终于找到了她弄丢的那颗心。

作者有话要说

正文完。

别急,说正文完,因为这文的剧情线基本都写完了。

还有蛮多后记,男女主的言情线后续,接着渔村这里继续写的那种。

不感兴趣就可以跳过了,所以不放在正文里。

不过里面会参杂一些配角的后续,以及世界观补充,可以注意一下内容提要。